程墨後來想了很久自己和裴驕的談話，枉他為人師表那麽久，居然連一些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甚至還沒有整天不務正業的裴驕看的透徹。

他想，那天從他的電話響起，程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便已經揣測到了後面的一切了吧。所以她故意叫他回電話，她把自己偽裝得很大度，很強大，貌似不在乎一切，實際上，她也是個女人，當時的他，哪怕是當著她的面打電話，亦或者接完電話後的語氣稍微好一點，再或者，在她問他話的時候，抱抱她，也許，一切都不是現如今的樣子了。

他和程馨在一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段時間裏面，程馨從未向他要求過什麽，甚至還一味的遷就他，在這段感情裏面，程馨一直處於被動，甚至是有幾分卑微，她始終堅信，她可以打動他，而且她也確實做到了。

只是，時間長了，繃著在人身上的那根弦久了，遲早有一天會斷，只是程墨沒想到的是，這根弦上最後的一根稻草，是他放上去的。

C市

精致的小別墅裏亂糟糟的，程馨在宿醉中醒了過來，拍了拍自己有些暈的腦袋，她起身，光著腳丫搖搖晃晃的進了浴室。

浴室裏有一個非常大的浴缸，程馨將浴缸放滿水，脫了衣服坐進去，一邊泡澡，一邊拿過一旁的紅酒瓶，喝了起來。

她回C市已經有段時間了，剛回來那幾天是各種接風和飯局，家裏面的，朋友的，以及阿諛奉承的，程馨表面上裝的玩世不恭，陪吃陪喝陪玩，每天嗨到不行。

但當那段喧囂過去了以後，她的生活恢覆平靜，一切想要忘記的，不想記起的，通通在大腦裏打轉，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落荒而逃，逃的狼狽不堪，逃的卑微可憐。

酒瓶裏的紅酒喝了一大半，程馨將酒瓶扔到一邊，整個人沈到浴缸裏面，直到呼吸困難，她才露出水面。如此反覆了好幾下，她似乎有了精神，跨出浴缸扯過一旁的浴巾圍在身上，她走出浴室，到雜亂的客廳裏找到手機，撥通了電話。

程墨想了很久後決定去找程馨，他不允許那個人不告而別，更不允許，她就那樣的消失在他的身邊。

地址是問著裴驕要的，為此程墨和許巍費了不少功夫，兩個人輪流上陣把裴驕灌醉了才要到的地址，而地址的那邊，程馨在不在，會不會原諒他，他沒有絲毫的把握。

十二月底，學校放假，程墨買了機票，飛去C市，一到C市，程墨基本上是沒做絲毫的停留，直接按照裴驕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按響門鈴的那一刻，程墨覺得自己一直懸著心放下了，這段時間他依舊有糾結，依舊有困擾，但當他想著即將見到的程馨，仿佛糾結的，困擾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他的身邊，什麽困難，他都可以克服。

門鈴按了一遍沒人開門，程墨又反覆按了幾遍，這下終於有人開門了，只是，開門的不是程馨。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背心的男人，手臂上紋著一條龍，黃色的頭發亂糟糟的，帶著金屬耳釘，看到門外的程墨，他微微蹙了下眉頭，有些不解。

“你找誰？”屋內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他往門外跨了一步，拉長了聲音，吼道。

程墨在看到那個男人時以為自己手裏面拿到的地址是錯誤的，畢竟地址是裴驕在喝醉了的狀態下告訴他的，真假他並不知道。

“對不起，我……”雖然心裏面已經初步判定地址是錯誤的了，但程墨依舊抱著那麽點希望，萬一，這個人是程馨的朋友呢，萬一……

沒有萬一，因為就在程墨準備開口詢問對方認不認識程馨的時候，他看見屋內有個身穿白色吊帶裙的女人一晃而過，雖然他沒有看清楚她的臉，雖然那一剎那的時間很短很短，但程墨敢肯定，那個人，就是程馨。

“抱歉，我找裏面的人。”難得一次，程墨在未經過對方的允許便徑直的進了別人的房屋，當程墨進到屋內，看到屋內的情況的時候，他突然間，有些後悔自己沖動的決定。

屋內煙霧繚繞，音樂十足，客廳裏面除了程馨還有十來號人，個個穿的不倫不類，甚至有幾個就只是簡單的穿了內衣內褲，而程馨就坐在客廳裏面的沙發上，她的旁邊還坐了一個男人，那男人渾身上下只著了件內褲，此時正被人起哄，準備附身去親吻程馨的臉頰。

而反觀程馨，她一手拿著紅酒杯，一手的叼著一支煙，大概是對方行為有些讓她反感，她拿著紅酒杯的手一抖，那紅色的液體便不小心倒在了那人赤/裸的上/身上。

“上啊，上啊！！”旁邊有人瞎起哄，氣氛一時間暧昧又詭異，充滿了玩世不恭的氣息。

這樣的一幕，在程墨的世界觀裏，可以直接判死刑，這些人在做些什麽，他很清楚，這不是簡單的Part，也不是簡單的玩笑，而是有錢人玩弄別人的游戲，荒誕，奢靡，不堪。

程馨發現程墨的時候，那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就著程馨手裏面的紅酒杯把剩下的紅酒喝進肚子裏，準備就著醉意，霸王硬上弓。那一刻，程馨幾乎是想也沒想，一把推開對方，然後站起身來，有些尷尬和不安的望著程墨。

但很快，程馨眼中的尷尬和不安都散去了，她望著程墨，輕笑了一聲，又坐了回去。

“唉，你這人怎麽回事兒，你誰啊你？”剛才開門的那個紋身男人已經跟了過來，見程墨楞在那裏，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程墨心裏面憋著火，他無法想象那個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程馨，轉眼便投入別人的懷抱裏，和那群人玩著毫無下限的游戲，這不是他的程馨，不是他喜歡的程馨。

“滾！”千年難得一遇，程墨罵人了。

“臥槽，你丫有病吧。”男人被激怒了，走上前去，一拳直接打在了程墨的臉上。

沙發上的程馨，睫毛抖了抖，夾著煙的手，不小心被燙了一下，而其他的人，被兩人的爭鬥聲給吸引住了，關音樂的關音樂，看好戲的看好戲，當然也有上前湊熱鬧的。

程墨被打得猝不及防，但他的目光，從始至都註視著程馨，絲毫沒分半點眼神給那揍了他的人。

“我是有病。”他望著程馨，擦了擦嘴角，輕聲開口：“我他媽就是有病，才會跑到這裏來。”

“神經病！！”那男人沒聽明白程墨在說些什麽，但直覺不是什麽好話，揚起手又是一拳打在了程墨的臉上。

這一下力道頗重，程墨沒穩得住，直接跌倒在地，他伸手摸了下被打了的臉，死死的盯著程馨：“我早該發現，我們倆不一樣，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話畢，他站起身來，眼中的失望，是那麽的明顯。

沙發上的程馨，端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

“媽的。”眾人大概已經猜出來是什麽情況，見程馨面色陰沈，這男人說話又不怎麽好聽，當即便把剛才那人打程墨的行為看成了程馨的默認，有討好程馨的，有替程馨打抱不平的，有想法更為覆雜的，每個人都踴躍的想要去打程墨一頓，以搏得紅顏一笑。

紅酒杯摔在地上的聲音很響，玻璃碎片碎了一地，程馨在眾人還沒動手之前，光著腳丫子，從沙發上站將起來，踩著玻璃碎片一步步的走到程墨的面前。

“你來幹什麽？”她望著他，無視腳底的疼痛，毫無感情的望著他。

程墨的目光卻落在了程馨的腳上，那人的腳生得很漂亮，小巧，精致，此時卻帶著血印子，暈染著地面。

“馨馨，你的腳。”旁邊已有人迅速的湧了過來，一把扶住程馨，一邊轉頭怒視著程墨：“你們還看什麽看，給我把這人往死裏打。”

“誰敢！”程馨冷笑了一聲，抽回被那人摟著的手，目光冷清而又威脅的望著對方：“誰給你們的勇氣，啊！”

她的聲音沒有絲毫的力度，卻威脅十足，話畢，她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眾人，輕輕開口：“都給我滾。”

房間，很快便人去樓空，只剩下程墨和程馨兩個人，程馨望著站在面前還不走的程墨，嘲諷了一聲：“不是叫你們都滾嗎，你留下來幹什麽”

程墨的唇抿成一條線，他望著眼前倔強，自我，像一只刺猬一樣保護著自己的的程馨，心裏面蔓延出來無盡的心疼。

“我不走。”良久之後，他開口了，然後一彎腰，把程馨打橫抱了起來。“醫藥箱在哪裏？”

偌大的別墅客廳裏面，程馨蜷成一小坨窩在沙發裏，弓著背，任由程墨擺弄著她的腳，而程墨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將程馨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正拿著鑷子，認真的給程馨去腳上的玻璃碎片。

房間裏面很安靜，安靜得聽不到程馨因為疼痛的吸氣聲，安靜得，就仿佛有些不真實。

程墨細心的處理好程馨的腳傷，將醫藥箱收好，這才有了功夫，和程馨面對面的談話。

“你為什麽要賣房子？”程墨先開口了，一開口，便是質問。

“不想住了，就賣了，反正我也不缺房子。”程馨縮回腳，明明臉都疼白了，卻沒有發出半點關於疼痛的聲音。

“換我問你了，你為什麽來這兒？”她望著他，眼底有期待，小小的，非常謹慎的期待。

“因為你。”程墨沒有絲毫的猶豫，果斷的開口：“因為你在這兒，所以我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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